《留德十年》:时代变迁的留学生活
作者:季羡林
这是本回忆录,先生用朴实的文字记录青年时代的十年德国留学生活,生不逢时,不得不在外漂泊十年,离开时家有幼儿,战火纷飞,了无音讯,除了思念和苦读之外,别无他法,好在遇到善良的房东、朋友和导师,陪他一同渡过了这艰苦的日子。
“十一年前,少不更事,怀着一腔热情,毅然去国,一是为了救国,二是为了镀金。原定只有两年,咬一咬牙就能够挺过来的。但是,我生不逢时,战火连绵,两年一下子变成了十一年。其间所遭遇的苦难与艰辛,挫折与委曲,现在连回想都不愿意回想。”
先生出生于辛亥革命那年,经历了几个时代的变迁,毕业于清华(西洋文学,主修德文),在留学热(镀金)的年代作为中德交换生前往德国。
当年想从中国到欧洲去,没有飞机,海路太遥远又麻烦,最简便的路程就是苏联西伯利亚大铁路(10天从哈尔滨经莫斯科到达德国首都柏林),后改派到哥廷根大学。人的一生实在非常复杂,因果交互影响。老师吴宓先生有两句诗:“世事纷纭果造因,错疑微似便成真。”这的确是很有见地的话,是参透了人生真谛才能道出的。如果当时没有去哥廷根,就不会遇到这么多恩师,也不会去学梵文和巴利文,人生必然不是现在这般。
1935年夏抵柏林,深秋赴哥廷根,此时纳粹上台才两年。焚书坑犹的暴行高潮已过,除了街上有穿黑制服的SS(党卫军,我们称之为“黑狗”)和SA(冲锋队,穿黄衣,我们称之为“黄狗”)外,其余则一片祥和。供应极端丰盛,人民安居乐业。我们谨遵出国时清华冯友兰老师和蒋廷黻老师的教导,闭口不谈政治,彼此相安无事。
虽然原定只能留两年,但仍然做参加博士考试的准备。根据德国的规定,考博士必须读三个系:一个主系,两个副系。先生的主系是梵文、巴利文等所谓印度学(Indologie),副系是英国语言学与斯拉夫语言学。
1937年交换期满,原本以为可以回国,然而国内“七七”事变爆发,不久家乡山东济南就被日军占领,断了退路,只能留下,一边读自己的博士学位一边在汉学研究所担任讲师。
为什么非要取得一个博士学位不行呢?中国近代许多大学者,比如王国维、梁启超、陈寅恪、郭沫若、鲁迅等等,都没有什么博士头衔,但都会在学术史上有地位的。可这些人都是不平凡的天才,博士头衔对他们毫无用处。但我扪心自问,自己并不是这种人,我从不把自己估计过高,我甘愿当一个平凡的人,而一个平凡的人,如果没有金光闪闪的博士头衔,则在抢夺饭碗的搏斗中必然是个失败者。
一转瞬间,几年快乐的日子逝去了。大概从日本军国主义者大规模侵华时开始,德国的食品供应逐渐紧张起来了。最初是肉类限量供应,然后奶油也限量,后来主食面包、土豆也开始限量。从1939年至1945年长达六年的战火,日子越来越难过,战火越来越扩大。缺吃少穿,缺这少那,简直是无所不缺。一直等到美军进城,对哥廷根来说,二战结束了。
二战结束后先生于1945年10月6日离开哥廷根,在瑞士待了将近半年,费了千辛万苦,经法国、越南回到祖国。他说:“我以一个个人,在一个极小的地方,管窥二战这样的大事,没有感到一点惊天地泣鬼神的剧烈,我感到的是:大战来得轻率,去得飘忽。如果要谈什么教训的话,我只有一句老生常谈:玩火者必自焚。遗憾的是,今天还有人在那里玩火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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