美与哀愁

一

读川端康成的《雪国》，与其说是在读小说，不如说是在欣赏一幅画。

空旷的白雪背景，一条线状的火车，一片低矮的村庄，卧在雪原上。大片的白色，洁净静谧。

影影绰绰的玻璃窗，时隐时现的窗外的远山、夕阳和窗内那一边座位上姑娘的侧影。

水平铺开的的画面构图产生了平静之感，相互交叠的图影又带来虚幻的不真实感。

二

可是欣赏这幅画，在美感之外更多的是空无一物的哀愁。

岛村，你想象不到他的样貌，只是影影绰绰的一个男人，在世间来来往往，时而有计划，时而漫无目的，游走在现实与虚幻之间。

驹子和叶子，两个姑娘，一个世俗，一个脱俗；一个热闹，一个沉静；一个总在你的面前晃来晃去，让你厌烦，而她不出现时又觉得少点什么，一个很少出现在你的面前，而你又时时刻刻感觉到她就在那里。

此外还有一个只在开头出现的那个瘦弱的男子——行男，更是倏忽一下，好似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，你还没有察觉到转瞬即逝了。

就这样几个男男女女，假如琼瑶阿姨定能够演绎出几番烟雨蒙蒙的爱恨情仇。然而在川端康成的笔下，在一片雪国之中，一切都归于安静背后的虚无。

岛村和驹子 、驹子和行男、叶子和行男、叶子和岛村，很难讲出他们之间是怎样的感情纠葛。仅限于男女之欢吗？似乎是否定的。岛村和驹子会相互牵挂，面对岛村，驹子会刻意的避开提到身份是自己未婚夫的行男，不得已说起，也总是表明这个身份是为了师傅；叶子一心一意地照顾着临危的病人，完全代替了驹子的未婚妻的角色，最终如同一个玩偶僵直地掉落在地上，殉灭于一场大火。可是有爱吗，是那无数人歌咏向往的直教人生死相许的爱情吗？似乎也不是。岛村来来往往，似乎并不将驹子放在心上，言谈中颇有轻薄逗乐之趣；驹子呢，虽不情愿承认行男未婚妻的身份，可对于岛村似乎也只是比别的客人多了几分依赖而已。亦真亦幻，难以分辨。

三

虚无可以是空无一物的零，也可以是包容万物的无限。潜藏在意境纯净背后的雪国，究竟是零还是无限。即是即非，即有即无，即始即终，即道理即无道理，即什么都是即什么都不是。

雪国的白雪会被吞没在暗黑的夜晚，然而暗黑的夜晚天空中也会有银河；雪国的白雪会融化成汩汩流动的春水，然而山间总有常年不化的千年积雪在夏季也带来一片凉意；雪国的白雪会被燃烧的灰烬混合味一滩泥水浑浊不堪，可是谁又能否认它曾经的洁白无瑕…

读着《雪国》，一边沉浸于一片白茫茫的雪地，一边极力的从文字里品咂着连自己都不能确定的味道，是美，是爱，是哀愁，是虚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