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月初六，是父亲的生日。四年前，我自己回老家，给父亲过生日，一年前，我带着儿子回来，给父亲过生日，当时儿子还不到五周岁，第一次到姥姥姥爷家，第一次坐飞机和老式的火车，很兴奋。今年，儿子已经是小学一年级的学生了，我又恢复到自己独自一人回来看父亲母亲。

余光中在《乡愁》中说：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，我在外头，母亲在里头。年少时读这篇诗歌，只是觉得很伤感，现在再读，突然感慨良多。

很庆幸，我的父母依然健在，虽然身体有诸多病痛，但还能保持乐观的心情，老两口还能互相陪伴，我无法想象，当他们从两人变成一人时，会是什么样子。

这次回来，正值清明。在来时的飞机上，我就想，今年回来一定要给奶奶扫墓，要去她的坟头上看看，跟她老人家说说话。

都说人越老越念旧，感慨越多，感情也越来越丰富。我发现我现在就是这样子。姐夫开车，载着父亲、姐姐和我，我看着窗外的农田飞驰而过，脑海里想的却是奶奶，我转过头，让眼泪默默的流，不想让父亲和姐姐看到眼泪。

小时候曾居住过的村子西头，那个地方被村民称为“西树林”，面朝大路，侧面与后面被茂盛的松林包围，这是这个村子墓地。农村的墓地，没有人管理，只有一些鼓起的矮矮的坟包，间或矗立着款式不同的墓碑。奶奶和爷爷合葬在了一起，旁边是太奶奶的坟。在隔代的长辈中，我只见过奶奶，爷爷很早很早以前就过世了，太奶奶在七十年代末过世，那时候我还未出生。

奶奶的坟墓，没有立碑，我很担心以后如果小辈人来会找不到，大爷说今年秋后就立碑，由大爷家的两个哥哥负责，这是孙子要做的事。

上香，摆贡品，烧纸，磕头，这是必须的流程。烧纸时是要念叨念叨给老人听的，大爷说，今年来的人很多，你五孙女也从几千里地之外赶回来看你了，你走的时候没看见她，现在好好看看吧。大爷说完，我的眼泪再次流了下来，害怕他们看到后笑话我，赶紧走的远远的，背过身去。

大家按照长幼的顺序给太奶奶和奶奶磕头，我最小，排在了最后。听他们磕头前，都要跟奶奶许愿，有说要保佑家里子孙后代，有说要保佑谁谁考大学，还有说要让外孙找到女朋友。总算轮到我，我跪在地上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，脑袋里一片空白，姐姐说，想说啥说就行。我说奶啊，我不想求什么，我就是很想你，我希望你在那边好好照顾自己，孙女年年清明过年邮给你的钱都收到没有，别舍不得花，我已经长大了，我真的很想你。

上完坟，姐夫带着我去老屯转了一圈，看看我小时候生活的地方，看房子已经扒掉了，新房子几年前就盖好了，老屯再也不是我记忆中的样子了。

原路返回，车又经过奶奶的墓地，我看着那一片高高低低的墓群，已经分辨不出哪个里面躺着奶奶。父亲看我一直回头看，叹了口气。我突然想起了余光中的那首诗，我对父亲说，这就是乡愁。